编辑:两车 日期:2021-09-03 08:57
在前文中,我们介绍了重显禅师参学的经历。在智门光祚禅师处学道五年后,他来到灵隐寺常住三年。当时灵隐寺有千余人,竟然无人知晓重显禅师。后因重显禅师好友曾会奉使浙西时到灵隐寺看望,使人检查灵隐寺常住僧人的床历,曾公才与重显禅师相见。由此因缘,重显禅师才为灵隐寺众和灵隐寺当时的住持延珊禅师所知晓。
重显禅师在来灵隐寺之前,已经是智门光祚禅师的得法弟子,曾经担任过大丛林的知客与首座,而且自己宣讲过不少经典。而在灵隐寺的三年期间,重显禅师默默无闻地住于净头寮中,打扫圊园。而在被灵隐大众认出后不久,重显禅师就到苏州洞庭翠峰禅寺出任住持一职,因此灵隐寺也成为了他生命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从潜修自悟到弘法利生的过渡。甚至可以说,灵隐寺就是重显禅师在智门光祚祖师修学悟道得其心法后,韬光养晦,长养圣胎,孕育崇高的僧格的地方。
后来,重显禅师的法语和著作被他的弟子们整理记录为六卷的《明觉禅师语录》,其中多处提到灵隐,如第一卷中说:
师在灵隐,诸院尊宿茶筵日,众请升座。
僧问:“禅侣尽临于座侧,未审师还说也无?”
师云:“寰中天子,塞外将军。”
进云:“恁么则一震雷音满大唐也?”
师云:“看取令行。”
师乃云:“上士相见,一言半句,如击石出火,瞥尔便过。应非即言定旨,滞句迷源。从上宗乘合作么生议论?直得三世诸佛不能自宣,六代祖师全提不起,一大藏教诠注不及,所以棒头取证、喝下承当、意句交驰并同流浪。其有知方作者,相共证明。”
这是重显禅师在灵隐寺诸院尊宿茶筵日,应大众邀请升座说法的记录。诸院尊宿茶筵日,用现在的话说,其实是灵隐寺的高层会议。重显禅师能在这种场合为灵隐寺的长老们讲述自己参禅悟道的心得,可见他的修行与才学是得到了灵隐寺中长老们认可的。
而在重显禅师至苏州洞庭翠峰禅寺任方丈前,也曾在灵隐寺应大众邀请升座说法,并留下了一段十分珍贵的法语记录:
师在杭州灵隐受疏了,众请升座。
时有僧问:“宝座先登于此日,请师一句震雷音。”
师云:“徒劳侧耳。”
进云:“恁么则一音普遍于沙界,大众无不尽咸闻?”
师云:“忽有人问,尔作么生举?”
僧云:“三十年后,敢为流芳。”
师云:“赚了也。”
师乃云:“天下绝胜之觉场,灵隐导师之广座,暂借卑僧升陟,实愧非材。岂敢于五百员衲子前,提唱佛祖,抑扬古今,炫耀见知,耻他先作?假饶说得天雨四华,地分六震,于曹溪路上一点使用不着。何以行脚高士,有把定世界、函盖乾坤底眼,谁敢错误丝毫?其知有者,必共相悉。”
这是作为重显禅师被官方正式任命后的第一次上堂说法,这也可以说是重显禅师人生中最重要的说法之一。法语中说灵隐寺是“天下绝胜之觉场”,大师升座说法,有五百员纳子在聆听法语。在佛教其他的文献中,则说灵隐寺当时有僧众千余人(“堂僧千余人,使吏检床历物色求之”《释氏稽古略》),由此可知当时灵隐寺规模盛大,高僧云集。重显禅师能在此天下闻名的丛林升座说法,可见禅师道高德隆。
这里提到的“灵隐导师”,即是当时灵隐寺住持惠明延珊禅师。延珊禅师是禅门五宗之一的法眼宗初祖清凉文益禅师下第四世,住持灵隐期间,贡献颇多。灵隐寺天王殿前东西两侧的两经幢,即是景佑二年(1035)延珊禅师从吴越国钱氏家庙奉先寺迁建于此的。而在法语中,更是处处可见重显禅师对延珊禅师这位“灵隐导师”和灵隐寺这座“最胜觉场”的崇敬。
赴翠峰请别灵隐禅师
临行情绪懒开言,提唱宗乘亦是闲。
珍重导师并海众,不胜依恋向灵山。
这是重显禅师赴苏州洞庭翠峰禅寺上任前,辞别延珊禅师所作的一首诗,描述了他临行之时与灵隐寺大众依依惜别的心情以及修学禅法的体悟。此处的“灵山”是指灵隐寺门前的飞来峰,因有“灵鹫飞来”的典故,故称“灵山”。
此外,在《明觉禅师祖英集》中,还收录了重显禅师“寄灵隐惠明禅师”的两首诗:
千峰影里叶初凋,极望还将慰寂寥。
也谓毫端不相隔,秋云秋水奈遥遥。
海峤生片云,有时忽如盖。
不挂飞来峰,悠悠拟何待。
在重显禅师的个人著作的诗文中,多处论及灵隐寺和寺中禅师,以及自己在灵隐寺修学体悟,例如:
送僧归灵隐(因瞩白云无羁)
白云无羁,冷淡清奇,
雪格未可,鹤态还卑。
垂天沃日兮,似结不结;
为雨从龙兮,后期必期。
噫!悠悠忽尔春风吹,
南北东西唯我知。
谁知,菡萏峰前布影时。
灵隐小参
六合茫茫竟不知,灵山经夏是便宜。
虚堂夜静无余事,留得禅僧立片时。
通过诗中提到的菡萏峰、虚堂、惠明禅师、飞来峰等灵隐寺的人名和地名,可以看出重显禅师居住灵隐寺的三年间,对于灵隐寺人文典故和地理环境是非常了解的。辅之以写景、叙志、抒情等手法,体现了重显禅师对灵隐寺深厚的感情。
《明觉禅师语录》卷一中还记载了重显禅师从苏州洞庭翠峰禅寺卸任后,赴任宁波雪窦山资圣禅寺途中经过灵隐寺升座说法的记录:
师到灵隐,众请升座。
僧问:“远别翠峰丈室,将届雪窦道场,如何是不动尊?”
师云:“看风使帆。”
进云:“恁么则观方知彼去,去者不至方?”
师云:“龙头蛇尾。”
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云点。
进云:“犹有者个在。”
师云:“三十年后。”
进云:“与么则翠峰今日瓦解冰消。”
师云:“有些子。”
师乃云:“莫是与上座相争。然则论战也,个个力在箭锋相拄,又须是个特达汉始得。若意根尚滞,直须向前决择,所以长沙和尚道:百尺竿头坐底人,虽然得入未为真。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僧举问南泉:百尺竿头如何进步?泉云:更进一步。僧复问瓦官,官云:百尺竿头用进作什么?僧不肯,官便打。”
师云:“大众,古人机变,出在一时。其间别有商量,亦未言着,且如雪窦今日再入灵隐,也似百尺竿头。依南泉之言,得进一步。喜与大众相见,则十方世界一时周匝。”
便下座。
重显禅师后来在雪窦山大阐宗风,如大师塔铭中所记载的禅师住持雪窦的盛况:“师之至犹家焉,决潢汗变清泚,掖躄偃争迅驰,州邦远近辐辏座下”。由于他对雪窦的突出贡献和他在禅宗历史上的重要地位,被尊为雪窦第六祖,后世称为“雪窦重显”。因此这番路过灵隐,升座说法,再次成为了重显禅师人生中的重要转折点,恰如禅师本人所说的“百尺竿头得进一步”。
重显禅师一生之中,虽未住持灵隐寺,却与灵隐法缘深厚,于此隐姓埋名担任净头的三年中,成就了崇高的僧格;并且在去苏州洞庭翠峰禅寺上任前和去雪窦资圣禅寺上任途中,两次于灵隐寺升座说法。可以说,灵隐寺是重显禅师一生中的重要转折点,对于重显禅师本人非同寻常。重显禅师在灵隐寺的这段经历,不仅对他本人影响重大,而且对灵隐宗风的形成也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