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书回信

唐沙门释慧立 释彦悰撰

高永旺译注

大唐国比丘玄奘，谨修书中印度摩揭陀国三藏智光法师座前：自从上次一别，一晃十几年了。相距遥远，不闻音讯。思恋之情，与日俱增。你们那里的比丘法长来到这里，感谢您的问候，祝我身体健康，我眼睛豁然开朗，仿佛看见了您的尊颜。欢喜踊跃，难以用笔墨描述。天气渐渐变暖，不知您现在怎样了？

还有，前些年使者回来，听说正法藏大法师去世，听到这个噩耗，心如刀割，不能自已。呜呼！可谓是苦海舟沉，天人眼灭；无常的痛苦，怎么这么快啊！想那正法藏法师，累世培植功德福业，所以具有淡泊平和的茂德品质、优秀杰出的宏伟才能。嗣至德于圣天，继辉光于龙猛；重燃智慧的火炬，再立正法的幢幡。扑灭邪山的炎火，阻塞倒海的洪流；鞭策疲怠的徒众到达宝藏的处所，示现大乘佛法给迷惑的众生。浩浩荡荡啊！巍巍峨峨啊！真是佛门的栋梁啊！又如三乘半满的教法，异道断常的经、论，无不蕴藏在胸怀，贯通在心中。

经文盘根错节而能畅达无碍，义理隐晦暗昧而能彰显无遗，所以教内教外无不皈依，为印度的佛门领袖。再加上他老人家循循善诱，日夜不适疲倦，犹如衢樽自然盈满，酌之不竭。玄奘昔日因为求学问道，得以参谒侍奉，并承蒙教诲，虽然玄奘平庸愚钝，也颇似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等到将要辞别，返回本国，嘱咐尤为深切，殷勤的话语，如今犹在耳畔。正希望他老人家健康长寿，赞扬玄风，岂料忽然王朝归于寂灭，追思过往，不胜悲痛。

俯伏思维，法师平素承蒙正法藏雅训，早已登堂入室，您对正法藏的眷恋之情，必当难以忍受这种苦痛。怎么办呢？对有为法能有什么办法呢？希望您节哀保重。往昔佛祖入寂，迦叶绍隆圣教；商那去世，毱多阐扬大法。如今正法藏舍应归真，法师您继承他的事业。只愿清雅文辞，绝妙辩才，和四海一样恒常奔流；福德智慧，庄严妙相，与五山一样永久耸立。

玄奘所带回的经、论，已翻译《瑜伽师地论》等大小三十多部，其中《俱舍论》、《顺正理论》，现在还没有译完，今年一定译完。当今大唐天子圣体万福，国家安宁，以转轮圣王的慈悲，敷扬佛陀的教化，所翻译的经、论，都蒙御笔撰写序文，令官府抄写，在国内流布，还流传邻国，他们也都遵照学习。现在虽然是像法时代的末期，然而佛教光辉闪耀，音声雍雍，仪轨穆穆，也不异于佛在室罗筏国的誓多林演法教化的盛况啊，希望您知晓。还有，前面渡过印度河时遗失一驮经本，现将书单附录于后，找到的话请寄来。还有少许物品供养您，希望您收下。路远不能多带，不要嫌少。玄奘和南。

大唐国比丘玄奘谨致书大菩提寺三藏慧天法师足下：和您离别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能对您深深仰慕；音讯不通，还能安慰我对您的渴仰之情。你们那里的比丘法长来到这里，承蒙您来信问候，祝我悠闲安适，这让我欢欣喜悦。又领受细棉布两端，赞颂一夹，来意殷勤深厚，玄奘寡德愧不敢当。惶恐！惶恐！天气渐渐暖和，不知您现在身体如何？遥想法师融心于百家之论，栖虑于九部之经。建立正法幢，引导归宗之人；敲击得胜鼓，失败䥡腹外道。抗衡于王侯之前，称扬于英俊之上，所以很欢乐惬意啊！

玄奘平庸粗陋，气力已经衰退，再加上钦慕仁者大德，就更加想念您了。昔日玄奘因为云游印度，幸遇法师，目睹尊颜。曲女城大会，又亲自与法师谈法论道。当时面对各国国王和百千徒众，勘定论辩之间，言词的气势遂有高下差别。务必要保存正理，来不及维护人情，因此就触犯了您。大会结束后，玄奘经反复寻思，豁然开朗。如今法师又派人传达您的道歉悔改之意，为何要如此感怀至深呢！法师学问广博，文辞清雅，志向坚定，品行高远。阿耨池的池水，比不上您学识的波澜壮阔；清净的摩尼宝珠，不如您品行的明亮洁白。实在是一代高僧、后学的典范啊。

希望您能以有益的规谏来勉励自己，阐扬正法。至于义理周遍圆通，言语登峰造极，没有超越大乘佛法的，玄奘很遗憾法师不能深信。所谓只研究小乘之羊鹿，而舍弃大乘之白牛；只玩赏方便之水精，而舍弃究竟之颇胝宝。您明明是一位高僧，为什么偏执于这种迷惑呢？还有，人的身体犹如易坏的器物，虚浮短促，难以坚守，应尽早发起大乘心，庄严如来正见。不要到了临终之际，方才叹息悔恨。如今使者回国，谨以这些话来代表我的诚意，并附上少许物品，略表酬酢之意而已，不代表我对您的深心本愿。希望您知道。前面返回渡印度河时，遗失了一驮经本，现另附书单，请您寄来。其余不能详尽陈述。比丘玄奘谨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