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敬书偈

唐沙门释慧立 释彦悰撰

高永旺译注

慧立听说诸佛创立宗教，文辞奥妙深远，义趣幽深难测；和苍穹一样廖廓，像沧海那样浩瀚。谈论真如的性相，即使十地菩萨还有些疑惑；言及小草的因缘，即使证得无生法忍的菩萨也有些不清楚。况且是那些缠绕在八邪见、沉沦于四颠倒之中的人，想要窥测佛教因明，还要辨别异同，真是无知狂妄啊！

大慈恩寺的玄奘法师，累世培植慧根，正智之力早已成就；品德高尚纯洁，坚贞的节操超过松杞；方能亲自游历天竺，请教微言大义。胸中囊括三藏经、论，娴熟四部《阿含》；在当今弘扬从先哲那里继承来的高尚情操；真是末法时代济度众生的舟船、佛教界的楷模啊！所翻译的佛教经、论已有三百多轴，其中有部小论，名叫《因明论》，诠释辩论诘难的主旨，叙述摧折邪说的规式，虽然不是佛法最核心的精深微妙之处，但也不是随便就能理解的。

最近听说尚药奉御吕才凭借常人的都能，剽窃众位法师的解说，创作了《因明图》，解释佛教因明义理。不能好好地理解，喜欢创立异说；沽名钓誉，胡乱牵强附会。诽谤众位高僧正确的解说，放任我慢的错误想法；在公卿面前谋求进身，在大街小巷喧嚣吵闹。厚颜无耻，乐此不疲；经历了多次冷嘲热讽，心意还是不能停止。吕才对俗事稍微熟悉，于是也认为自己可以了解佛法宗趣。何异于鼷鼠看到自己能登上釜灶，就说攀越昆仑之巅也不是难事；蜘蛛见到自己在棘林丛中容易织网，也就认为可以在扶桑林中织网。不估量自己的本分，与鼷鼠、蜘蛛有什么差别呢！我又听说“大音希声”、“大辩若讷”，所以维摩诘精通佛理，在毗耶离城闭口不言；孔夫子德高望重，在家乡和顺谦恭。还有黄叔度有汪洋的美称，王元礼有楷模的声誉，也没有听说他们竞相夸耀自荐，去获得搢绅的推重敬仰啊！

稽首诸佛，愿护神威；

当陈诚请，罔或尤讥。

沉晦未悟，圆觉所归；

久沦爱海，舟楫攸希。

异执乖竞，和合是依；

玄离取有，理绝过违。

简金去砾，琢玉裨辉；

能仁普鉴，凝虑研几。

契诚大道，孰敢毁诽；

谔谔崇德，唯唯侵哀。

惟愿留听，庶有发挥；

望矜悃悃，垂诲婓婓。

往昔佛祖示现生长在王宫，又示现涅槃于双树；佛教微言既然已经畅达，至理也得到弘扬。无量刹土都蒙受佛法摄受的恩泽，三界众生都润沾智慧觉悟的惠赐。自从佛法西来，东至我国；汉地佛教发端于汉、魏，大盛于苻秦、姚秦时期。从此之后，高僧辈出，贤达相续；慧日长悬，法轮常转。开创译经的先河，始于摄摩腾、法显，大力弘扬佛教仍然靠鸠摩罗什、道安。还有单道开远行到达罗浮山，佛图澄现身在赵魏之地；这里只是简单说说知名高僧，没有详细陈述。他们都无不辩论大乘佛教的空、有之说；议论苦、集、灭、道四谛。借助假有的言语来铨衡佛道，终究还是没有离开有为法；平息言论，显明佛道，才能契入寂静的真如之境。犹如用玄妙之道来寻求玄妙的理。那么这种玄妙并非真的是玄妙；因为道理玄之又玄，以致连玄妙本身也忘掉了，这种玄妙或许是真正的玄妙。

虽然佛法义趣是通过幽深的方法来领悟，事物的道理却靠言相来表达，然而摄化众生归于佛道，终究还是要凭借方法和手段。一旦创论立说，是非就会纵然并起；如同战争一样，干戈竞相发生；失败者谨慎畏惧，胜利者首先显露。昔日的风尚是降服种种魔说，制伏各种外道，倘若不是无碍辩才，安住无畏，回答诘难很有办法，那么异端邪说喧嚣张狂，这是我们的耻辱。所以，专心向道，总持一切法义，建立法幢，树立法鼓。旗鼓充满正气，敌人就会被摧残；佛法之轮恒常转动，就能威慑一切异端邪说。假如见到异说就望见披靡，辩难时张口结舌，却能弘扬三宝，没有这种道理啊。

尚药奉御吕才深佛教研究领域，走的是正见之路；听闻修持比拟先贤，洞察幽微比肩往哲。他的文辞善辩，义理明白，德性率真，品德显著。他已经通晓了八种解脱，又悟解了七菩提分，对佛教的影响好似维摩诘前往庵罗树园那样；听闻道法必要求取，犹如波仑皈依无竭一样。吕才为了宣扬佛教，撰写了破斥《因明论》的注疏。如果他说得对，那必须肯定他的长处，如果他说的不对，理应指出他的错误。如今见到僧徒云集，都是精通佛教经、论的大德高僧。朝野都听说吕才向你们发出挑战，无不洗耳恭听高僧们演说佛法，毫无遗漏，也都渴望清除掉追悔的根源，消解疑忌愤恨的积聚。

太史令李淳风听说这件事后，进一步说道：‘我心怀正路，皈依修行，把真实慧视为大觉的玄躯，将无为法当作调御的法体。然而白日附着天空，实借助于天道的运用；高僧阐扬佛法，实有助于天师的妙道。这是我所住受的佛法，用以安住内心。但是不敢把黄叶当作黄金，把山鸡看成凤凰，南郭先生滥竽充数，淄水和渑水混合啊！或者有人持有异议，难道是我的本意吗？！’自从佛在双林涅槃以来，已经两千年了，正法已经萎靡，末法时代业已开启，玄妙之理郁抑而不能彰显，觉悟之道渐渐次要被埋没。

玄奘法师是佛教界的头陀，游历远方，抵达迦维，目睹菩提树和尼连河，还目睹七处八会之所。只身进入毗城、鹫岭的疆界，还亲自勘验娑罗宝阶的虚实。至于历览王舍城、檀特山、恒河，如此等等圣迹，真是不容易详细叙述啊。加上西域的名僧，无不与法师当面谈论般若；我国佛教界的疑义，全都向那里的法师请教。严格奉持律藏，决不舍弃；对阿毗昙的要旨也洞若观火，习以为常。对佛经的理解直接源自于印度的声明之学，用无上正觉剖明决断一切疑难。大、小二乘佛法，无不蕴藏在法师心中；无论义理深浅，都能用他的机敏思虑来判决。所以法师三藏的名号，是中国所推举决定的；摩诃的称号，是迦维罗卫国对法师的共同称誉。名实相符，有什么可说的呢？

然而吕才学识渊博，义理精通，谨言慎行，这是我们都知道的。至于总持佛法，禀自生而知之；无碍辩才，也不是由学习获得的。但是，因为《因明》义理隐微，各家解说不同，接触同一形象而形象各不相同，用同一器皿盛饭，而饭色各有差异。吕君既然已经提出质询，道俗都盼望确定是非。秋霜已然降临，侧耳聆听佛法的钟声敲响；法云既已敷演，希望发出雷霆震动的声响。但是龙象践踏的气势，并非驴子所能做到的，犹如僧众的学识微妙精微，白衣居士是做不到的。假如文殊菩萨抗辩学说，无垢称解释疑难，那么比丘的成就，居士也能做到。顺带表达我微小的心愿，请不要为之烦恼；如果有疑难问题，希望咨询三藏法师予以裁判决定。将法师所禀承的正法流传展示给佛教四众，如此正道就会繁荣昌盛，众生的盖障就会永远断绝，绍隆三宝，就在此吗？除此之外，就不是我所知道的了。

弟子柳宣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