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识|“灵隐书藏”的缘起与运行

编辑:两车 日期:2024-11-02 10:37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创作出丰富多彩的文化典籍。早在春秋时期,就出现了收藏典籍的盟府或故府,并有专门的管理官员,文献储存已成为一些诸侯国的重要文化措施。汉武帝时期,正式确立了我国古代社会的官府藏书制度。清代藏书家周永年(1730-1791)《儒藏说》称:“书籍者,所以载道纪事,益人神智者也。”正是基于对典籍的崇尚,所以视藏书为重要事宜,十分尊崇,并衍生出“敬惜字纸”的文化传统美德。历代的艺文志或经籍志将一朝有关图书典籍,汇编成目录,反映著书藏书之概况。藏书,成为一个时代、一个地域的重要文化体现。

对于汉传佛教而言,随着早期译经活动的开展和保存佛经的需要,许多的佛寺都设立有藏经阁或藏经楼。而灵隐寺则除经藏之外,还设立了收藏各类文化典籍的灵隐书藏。

关于灵隐书藏的设立动议,创办经过等,阮元(时任浙江巡抚)在《杭州灵隐书藏记》中作了详细阐述:

嘉庆十四年,杭州刻朱文正公、翁覃溪先生诸集将成,覃溪先生寓书于紫阳院长石琢堂状元曰:‘《复初斋集》刻成,为我置一部于灵隐。’仲春十九日,元与顾星桥、陈桂堂两院长,暨琢堂状元、郭频伽、何梦华上舍、刘春桥、顾简塘、赵晋斋文学,同过灵隐食蔬笋,语及藏《复初斋集》事,诸君子复申其议曰:‘史迁之书,藏之名山,副在京师;白少傅分藏其集于东林诸寺;孙洙得《古文苑》于佛龛;皆因宽闲远僻之地可传久也。今《复初斋》一集尚未成箱箧,盍使凡愿以其所著所刻所写所藏之书藏灵隐者,皆哀之,其为藏也大矣!’”


这里记载了翁方纲性喜藏书,希望将其所著《复初斋集》收藏于灵隐寺,众名士均称此乃大好事,但《复初斋》一集不成箱箧,只有大家共同为藏,书藏方可成大业。


阮元还赋有长诗《四月十日同顾星桥吏部陈古华太守石状元三院长暨朱椒堂兵部蒋秋吟太史诗华秋槎何梦华王柳村项秋子张秋水鉴诸君子集灵隐置书藏纪事》,道出藏书要义在于提供访书人使用之心声:

尚书未百篇,春秋疑断烂。列史志艺文,分卷本亿万。传之千百年,存世不及半。近代多书楼,难聚易分散。或者古名山,与俗隔厓岸。岧峣灵隐峰,琳宫敞楼观。共为藏书来,藏室特修建。学人苦著书,难杀竹青汗。若非见著录,何必弄柔翰?舟车易遗亡,水火为患难。子孙重田园,弃此等涂炭。朋友诺黄金,文字任失窜。或以经覆瓿,或以诗投溷。当年无副本,佚后每长叹。岂如香山寺,全集不散乱。名家勒巨帙,精神本注贯。逸民老田间,不见亦无闷。虽不待藏传,得藏亦所愿。我今立藏法,似定禅家案。诸友以书来,收藏持一券。他年七十厨,卷轴积无算。或有访书人,伏阁细披看。古人好事心,试共后人论。既泛西湖舟,旋饱蔬笋饭。出寺夕阳残,鹫岭风泉涣。


翁方纲也写了一首长诗,叫《灵隐书藏歌》。这首七言诗回述了灵隐书藏的来由,清词丽句,允称杰作。诗中有句:“名山名刹更增重,岂比家刻传其私”,将自己的作品藏之于名山名刹,可使作品的价值得以提升,这岂是家中私传所能比拟的。颐道居士陈文述(1771-1843)曾题《灵隐藏书题壁》诗,云:“涌翠虚窗八面开,缃芸珍重古兰台,境依灵苑仙居胜,梦入琅嬛福地来。”对灵隐书藏优雅的环境进行了描述。还有一众名士留下了题咏与文章,洵属可贵。例如,布衣诗人郭麟(1767-1831)撰有《灵隐寺书藏后记》;“南浔三先生”之杨凤苞(1754-1816)作《灵隐书藏纪事》;经学家李富孙(1764-1843)写《杭州灵隐书藏纪事》;藏书家、词学家曹言纯(1767-1837)赋《题阮中丞所作灵隐书藏》;浙江学政潘衍桐(1841-1899)辑《灵隐书藏纪事一卷》等文章与诗歌进行了记录。经过这么多人的推崇与唱和,使得灵隐书藏在当时成为很有名的一件盛事。


灵隐书藏是清代第一份入藏寺庙的社会文化典籍,为使书藏能长久有序运行,方便诸生阅读,阮元为之订立书藏条例九款:

一、送书入藏者,寺僧转给一收到字条;

二、书不分部,惟以次第分号,收满“鹫”字号厨,再收“岭”字号厨;

三、印钤书面暨首叶,每本皆然;

四、每书或写至腊或挂绵纸签以便查捡;

五、守藏僧二人由盐运司月给香灯银六两。其送书来者,或给以钱,则积之以为修书增厨之用,不给勿索;

六、书既入藏,不许复出。纵有审阅之人,但在阁中。毋出阁门。寺僧有鬻借霉乱者,外人有携窃涂损者,皆究之;

七、印内及簿内,部字之上分经史子集填注之,疑者阙之;

八、唐人诗内复对天两字,将来编为后对后天二字;

九、守藏僧如出缺,由方丈秉公举明静谨细、知文字之僧补充之。

并在阁楣上悬挂醒目的“灵隐书藏”大字匾额。

有清一代的书藏事业与阮元设立灵隐书藏关系很大,焦山书藏、安亭书藏、菊坡精舍书藏、丰湖书藏、甘泉书藏等皆受到灵隐书藏的影响,承接灵隐书藏的影响力,而得以发展。灵隐书藏在设立后,名垂青史,“与海内七阁并峙,儒林文苑仰若日星”,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辉映东南。

(本文节录自华中科技大学许淳熙教授《试析灵隐书藏在中国藏书发展史上的意义》,原文刊载于《狮子吼》第二十七期。)